第141章

    廊下只剩楼厌孤立无援。
    对?师尊的承诺让他不敢再往前迈一步,而某些隐约的预感又在此刻重重地戳上他的心口。
    他知道。
    无计可施的人并不是衡弃春,而是沦为神明败子的、他自?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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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作者有话说:[狗头叼玫瑰][狗头叼玫瑰][狗头叼玫瑰]
    第122章 不肯弃苍生
    雨水胶着地缠绊住人的脚步。
    衡弃春涉水而行, 走出回廊时衣发已然尽湿,他未顿足, 径直拾阶上台,迎上面前负手而立的人。
    “师兄。”
    避雨符结成的屏障兜头罩下来,瞬间隔绝了外面骇人的雨雾。
    “为什么不结符避雨?”南隅山问。
    衡弃春淡淡地笑了一下。
    阴沉的天色下难辨人影,但他一身素袍如云倾坠,清润的脸上沾了雨珠,映衬之?下竟有苍碎之?感。
    他没有答南隅山的问题,而是避重?就轻地问:“他没有难为师兄吧?”
    南隅山冷哼一声, “孽徒, 以为让仙道众人自?相残杀他便可以观一出好戏,此等贪生怕死的行径, 我还不屑于去做。”
    他说完又拧了一下眉心,偏头去看衡弃春, 意?有所?指地问:“他为何突然把人放了?”
    衡弃春心虚地挪开?了视线。
    小腹的位置又不适地跳动了两下,他自?然不敢告诉师兄这是他拿什么换的,只硬着头皮说, “他……他知?道错了。”
    这实在?不像是什么实话。
    雨声敲在?避雨符上的“噼啪”声太大, 几乎将?衡弃春这话的最后两个尾音掩盖过去。
    南隅山等了许久,都没有再等到他的师弟开?口。
    刚被师侄折腾了一通的南掌门愣是被自?己的师弟给气笑了。
    “我看未必。”南隅山问他,“你当日亲口与我保证, 说楼厌不会为祸苍生, 可他如今都做了什么?”
    见衡弃春不接话, 他便一条一条地数下去。
    “屠戮仙门, 残杀无辜,掳掠鲛鱼幼子,捕获神兽……”
    “甚至将?你囚在?身边做他的……”
    最后两个字实在?太过难以启齿, 南隅山紧咬牙关,半晌之?后才又说下去,“那孽徒虽是一头野狼,但本性?还算良善,此事我不驳你。”
    “可你也要?知?道!他如今的身上长了一根魔骨,只要?他没有灰飞烟灭这一日,这根魔骨就是世世代代地传下去。”
    “届时不只是楼厌。”南隅山尾音一震,避雨符晃动了一下,外面的雨珠肆意?洒进来。
    一声迸裂的脆响声中,他说:“……乃至你自?己,终有一日会随九州倾覆。”
    衡弃春闭目。
    独立廊下观雨时的万千心绪莫名涌升起来,他心里生出一阵钝钝的痛楚。
    “我见过。”
    一语既出,竟先?引得南隅山静了一下,片刻之?后他才又拧紧了眉心,满腹诧异地问:“你见过?”
    “你怎么会见过?”
    缠乱的雨丝被风吹卷着从避雨符外斜斜地落进来,沾湿了那头如坠云端的鹤发,使人恍惚之?中终于生出一丝诧异——上神之?身,为何满头雪发?
    南隅山不言,只想听衡弃春如何解释。
    而静默之?际,无相渊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。
    “那魔头想是被衡弃春绊住了,此刻魔气正衰,我们趁此时杀进去,定可取他首级!”
    “杀进去!今日定要?铲除妖魔!还我九州之?内一个太平!”
    此后的“杀”声一句接着一句,士气鼓舞非常,声震山谷。
    无相渊中灵力拨动,似有人在?外面结起了剑阵。
    “是方才被放出去的修士。”南隅山辨认出来,“楼厌让人在?地牢中自?相残杀,此举引来非议,恐怕不能善了。”
    衡弃春顺着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,被雨水浸润的眉心含着一抹淡淡的担切,“九冥幽司界汇聚于此,他们若要?硬来,并无多少胜算。”
    衡弃春亲历过九州覆灭的一世,自?然明白,以如今的境况而言,屠戮妖魔诀不能改变其余三?界的命运。
    六界终究要?有同?归于风雪的那一天。
    他尚未回神,就听见南隅山的声音在?耳畔响起,“去看看。”
    衡弃春沉默片刻,然后点?头应下。
    回身之?际,倾天的雨幕越过避雨符朝他袭来,那身饱经摧残的衣袍瞬间被雨淋湿,湿泞泞地贴在?身上,露出一副消瘦的身形。
    “弃春。”南隅山唤住他。
    他没有替衡弃春结符,只是同?样站在?雨里,定定地看着自?己从小看顾大的师弟,问出了最开?始的那个问题:“为何不结避雨符?”
    衡弃春不答。
    南隅山顿了顿,随后伸手,拨开?衡弃春颈侧湿泞的一小缕碎发,手指径直掐上衡弃春的后颈。
    他摸到后颈上的那根脊骨,手指在?上面重?重?地按了一下,第三?次问:“为何不结避雨符?”
    脊骨上传来一阵微麻的痛意,衡弃春不由地蹙了一下眉,喉结滚动,露出一声隐忍的痛呼声。
    只一个闷哼伴着雨水传过来,南隅山触电一般地收回手。
    这一日的雨像夏日嘈杂的蝉,一样惹人烦乱。
    无相渊的高?台之?上,师兄弟两人对峙而立。
    一个是世人眼中高?坐神坛的神明,一个是九州之?内名镇一方的掌门。
    南隅山的眸色渐渐变得深涌。
    他看着眼前的师弟。
    白衣胜雪,鹤发清颜,纵然一双眸子里全是对苍生的悲悯之?意?,他却仍然能够将?其与年幼时那个倔强叛逆、有事没事非要?在?师祖的规矩上跳一跳的小孩子。
    南隅山只觉得碰过师弟脊骨的手指灼热发麻,他越看越安静,直到往后退了一步。
    那头白发那样刺目,他为何会觉得,一个不过千岁的神明,生出一头鹤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?
    电光火石间,一个不知?名的念头在?脑子里一闪而过,像是一尾游动的滑鱼。
    被他抓住,穿成一条关乎尘世的草蛇灰线。
    他猛然意?识到过往种种因何而起。
    造梦术。
    衡弃春剖骨以求来生,化梦境为现实。
    且是有人窥破了他的心思,在?造梦之?时强行扭转了他的认知?,让他觉得衡弃春这头白发和?一身病骨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。
    南隅山陡然松开?了紧攥着的手指。
    他忍痛闭眼,不肯再看眼前孑然一身的师弟,张嘴时才发觉自?己声音泛哑。
    良久说:“是鹊知?风帮你造的梦。”
    南隅山今日问了衡弃春许多问题,唯独这一句不是。
    这是个极笃定的句子。
    片刻,他没有听见衡弃春的回音,于是又睁开?眼睛看他。
    “弃春。”南隅山说,“鹊知?风身上的所?有本事,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。”
    一顿,“包括造梦之?法。”
    天下万物,至此都有昭然若揭之?时。
    衡弃春垂目,睫毛颤了颤,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    其实连他自?己都没有想明白。
    当初亲手斩断那根神骨,除了想要?在?这一世具备“爱人”的资格,是不是还藏有别的企图。
    苍生得以保全至今,与他是不是真的毫无关联。
    天际轰鸣了一瞬,积攒多时的闷热燥雨就这样泼洒下来,被南隅山手中越来越大的避雨符遮挡起来。
    衡弃春就站在?符阵的一角,一张清圣至极的面容掩在?灵光之?下,徒留一双窥向世人的眼睛。
    那双眸子里神性?太过,注定不得善终。
    沉寂片刻的功夫,无相渊外忽然传来一声异响。
    南隅山手中的避雨符晃了晃,雨水从缝隙间钻进来,瞬间模糊了人的视线。
    感知?到灵力的拨动,衡弃春抬头上看,眉心骤蹙,“有人冲破了无相渊的结界。”
    南隅山瞥他一眼,自?行抬手掐出一道探灵诀,脸色很快就暗沉了下来。
    “是修竹出事了。”他怒声,“我就不该带他出来。”
    衡弃春直觉此事绝没有这么简单,但眼下情况紧急,他顾不上分辨许多,只钳上师兄的手臂,说:“正道之?士正值义愤填膺之?时,结界一破,恐怕又要?造成仙魔混战的局面。”
    “师兄,我去看看。”
    南隅山心说你这副破身子去了又能有什么用。
    他沉了一口气,看着衡弃春,又说:“一起去。”
    第123章 义愤填膺者
    无相?渊外已是一片混杂。
    那些所谓的正道之士聚集于此, 集众人之力,强行破开了无相?渊外的结界。
    诗无情以手中的神器紧紧抵住结界上的裂口, 扭头唤:“结界已破,你们方?才是谁说要?铲除妖魔的?为何还不杀进去!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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